影視音樂：情潮奔涌 余韻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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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音樂：情潮奔涌 余韻悠長

楊洪濤

近期，隨著《人世間》《人生之路》《狂飆》《去有風的地方》《三悅有了新工作》等劇的熱播，作品中的配樂和主題歌打動了許多觀眾。影視作品中的音樂能推動敘事、營造情境、啟發哲思，同時溫潤觀眾心靈，使他們收獲意味雋永的詩意浪漫。早年的《渴望》《紅樓夢》《西游記》《大宅門》等劇都曾留下大眾耳熟能詳的經典音樂，成為中國人精神世界里難以磨滅的文化記憶。時至今日，每當那些熟悉的旋律在耳畔響起，總會勾起人們的萬千思緒，觸發回味良久的人生感慨。

融入故事講述

影視音樂是融合了視聽藝術特質的音樂形態。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視聽之間具有聯覺效應，稱為藝術通感。影視音樂既有屬于音樂藝術的抽象和朦朧，又有視覺符號所賦予的具體的藝術指向。具象的畫面給予抽象的音樂強烈的視覺引導和心理暗示，讓音樂所傳遞的情緒情感有了相對明確的目標。優秀影視作品中，聲音與畫面是雙向奔赴的，作曲家會根據影視作品的類型、主題、情節、人物和情境來結構音樂的調式、曲式、配器以及人聲等元素。好的影視音樂能夠和敘事形成共鳴與交響，讓敘事張力更加飽滿，敘事邏輯更加平順，音樂與畫面的融合度、表現力趨于統一。

電視劇《去有風的地方》里，當女主角獨坐在小院放空大腦時，當男女主角漫步在洱海邊時，那恬淡清雅、宛如細雨輕風的主題歌就如期而至。正如歌中所唱的：“聽落雨掉進寂靜的森林，看夕陽之下遠山的風景……世界像一座安靜的島嶼。”這部劇的敘事節奏是緩慢而松散的，創作者試圖用詩性的畫面和如歌的行板來放慢觀眾的腳步。作品的配樂用簡約的音樂織體、簡易的器樂搭配和女歌手的淺吟低唱，讓觀眾凝神觀照、側耳傾聽，收獲靜謐和溫暖。口琴、吉他等輕音樂常用的器樂組合，讓觀眾感到解壓和釋懷，緊張忙碌的身體、壓抑焦慮的心緒得到療愈。《三悅有了新工作》講述了一個溫暖又有著淡淡憂傷的故事。三悅的母親開了一家婚紗店，三悅卻選擇在殯儀館工作。于是，人生最極致的喜與悲讓三悅在初入職場時就識得世間百態。創作者獨具匠心地運用明亮、柔和的色調去化解原本有些冰冷的主題。每當三悅完成一場送別儀式，她總是坐在花園里的榕樹下，安靜地凝望著郁郁蔥蔥的綠色植物，而每當這一刻，名為《每一粒塵埃》的主題歌就會緩緩縈繞，溫柔唱響。

承載文化記憶

影視作品中，主題曲和主題歌應該是表現主題立意、故事內核和價值取向的點睛之筆。好的影視音樂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能夠營造或寫實或寫意的情境，在視覺符號的加持下，帶領觀眾來到西北的曠野、北京的胡同、江南的園林，把民風民俗民情詮釋給觀眾。電視劇《人生之路》以感動了幾代人的文學名著《人生》為母本，講述上世紀80年代及之后的幾十年里，以高加林、劉巧珍為代表的農村青年努力跋涉的生命旅程。劇末，自由奔放的信天游把高加林和高雙星帶回黃土地上的高家村，仿佛那片粗獷的、浸潤著麥香的黃土地就是他們最終的人生歸宿。電視劇《正陽門下小女人》的配樂以京腔京韻為審美向度，用音樂營造出獨具特色的氛圍與情境，把老北京人的局氣、和氣、煙火氣呈現給觀眾，體現了京味兒電視劇的文化內涵。

影視音樂還能夠喚起人們共同的文化記憶，把特定的歷史情境、文化氛圍呈現出來。電視劇《跨過鴨綠江》的片頭和片尾分別使用了《中國人民志愿軍軍歌》和《我的祖國》，用熟悉的旋律再次激發人們澎湃的熱血和昂揚的愛國情懷。科幻劇《三體》的配樂神秘而疏離，把對未知的外來文明的猜測以及對前途命運的焦慮融入音符里，仿佛要在宇宙的漩渦、時間的盡頭、命運的黑洞里，尋找人類的終極答案。

喚起情感共鳴

影視作品中，音樂往往能夠在劇情的驅動下，抵達觀眾內心最柔軟的角落。音樂的音高、音色、音長等基本元素和節奏、音程、調式等結構形式，共同構成百轉千回的美妙旋律，可以叫醒觀眾的耳朵，突破情感的臨界點，讓情緒瞬間爆發，百感交集。在畫面意猶未盡時，音樂總是能打動人心，或激情澎湃或溫潤如玉地感動觀眾。

電視劇《大決戰》展現了人民軍隊摧枯拉朽的浴血奮戰。當戰士們沖鋒時，銅管樂與弦樂交相輝映的明亮大調鋪陳開來，以史詩般的壯麗宏大詮釋了“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的革命情懷。那些活潑可愛的生命，以一腔熱血澆筑著每一寸山河，托舉起一個嶄新的中國。電視劇《人世間》努力為千百萬城市居民、產業工人樹碑立傳，告訴人們在平凡的歲月中、安靜的角落里，那些默默無聞的人們也曾擁有過熾熱的愛、徹骨的痛和向往的夢。女高音歌唱家雷佳演繹的同名主題曲《人世間》，以憂郁的、令人心動的升f小調傾訴著歲月列車長途跋涉時的坎坎坷坷，以跨越兩個八度的音高起伏昭示著命運站臺上的悲歡離合。這首動情走心的作品把人世間的苦樂年華化作音符，深深嵌入觀眾心里。《人生之路》劇中降A大調主題曲《人生路遙》清揚明亮，有著閱盡千帆后的釋懷與從容，有著靜水流深、澡雪精神般的審美留韻。音階的爬升與降落婉轉悠揚、耐人尋味，仿佛告訴人們：人生的是與非、得與失很難兩全，遺憾與不完美是人生的常態，一切過往都是生命的饋贈。當我們出走半生再度歸來，堅守初心才是唯一的選擇。

影視音樂是影視創作中不可或缺、不容忽視的組成部分。它與視覺符號以及其他聽覺符號共同撐起視聽藝術的審美天空。影視音樂烘托故事主題、承載文化記憶、輸出情緒價值。那些熾熱的、激越的、恬靜的、憂傷的音符，總能打開觀眾的心扉，讓情潮奔涌，余韻悠長。

（作者系中國傳媒大學戲劇影視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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