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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麗華 “觀音”下凡這些年

時間:2023-04-10 14:36:05    來源:新民晚報    

原標題:邰麗華 “觀音”下凡這些年

很多年里,人們提起邰麗華的名字,就會想到2005年春節晚會上震驚華人世界的舞蹈《千手觀音》,這支經典舞蹈由21位聾人演員表演,邰麗華是領舞。有人說,聾人舞蹈演員能成功塑造一個形象,就已屬不易。但是邰麗華不這樣想,她把自己的生活填得很滿,滿到對批評和質疑、收獲和失去,都已經不那么在意。她變得從容、篤定、自信,她一直在向前奔跑,用漫長的時間展示了一位無聲舞者更多的可能性。4月21日和22日,邰麗華將率中國殘疾人藝術團來滬,在上海國際舞蹈中心為上海觀眾奉獻舞劇《夢的守望》。


【資料圖】

1

在角落里安靜地發光

2005年,在春晚舞臺上,人們第一次看到了由邰麗華領舞的舞蹈作品《千手觀音》,那種基于石窟壁畫和彩塑中的靜態觀音像而創作的“活”的肢體語言,讓邰麗華和她所在的中國殘疾人藝術團的聾人舞者們,以無聲的藝術形式參與建構創新了中國人的審美體驗。那年,29歲的邰麗華作為第一代“觀音”領舞,已經憑借舞蹈才華登上美國紐約卡內基音樂廳的舞臺,并巡演了40多個國家。從那時起,邰麗華參與培養了中國殘疾人藝術團七代“千手觀音”。

2019年,我碩士畢業來到北京工作,單位就在中國殘疾人藝術團的樓上。我第一次見到邰麗華是在食堂里,那時她正忙著藝術團新作——盲人音樂劇《永曜之花》的彩排,距離2005年,她這位“觀音”已下凡十多年。每次我在食堂見到她,都驚訝于她如此年輕、優雅,走路挺拔,在飯桌上和聾人舞者交流時,連手語都比劃得溫柔。

2019年深秋,《永曜之花》在國家大劇院首演,我在現場見到了邰麗華,要采訪一個不能用語言溝通的聾人著實有些難度。我不會手語,她的手語翻譯恰好不在場,我們只是互相微笑著點了點頭,她用含糊的發音問候了幾句,那聲音聽起來并不美好,但她沒有回避這一點。

那天前來觀看演出的賓客很多,她站在后臺入口,和賓客一一打招呼,忙前忙后,而一旦不需要她的時候,或是演出過程中,她便安安靜靜坐在一旁,人們很難發現她。

她不喜歡張揚,幾十年來連發型都沒換過,總是把頭發向后梳,綁成一個干凈利落的低馬尾,穿衣也素樸。她的辦公室在藝術團二樓那個悠長走廊的最里側,她以為這樣,就沒有人關注到她,“舞者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

但越是這樣,觀眾越對她念念不忘。自15歲登上舞臺,她跳了將近30年,直到2015年冬天謝幕演出,其間無數人找她合影,她表面笑著,內心卻有些難受,“他們可能不會懂,我不需要這些光環,我留在臺上僅僅是出于對舞蹈的熱愛?!?/p>

后來她想開了,把精力放到傳承上,在她的老家湖北宜昌,有一所中國殘疾人藝術團附屬學校,其中的藝術班是藝術團專門為培養后備力量而開設的。

邰麗華對每一屆藝術班的孩子如數家珍,每逢藝術團參與重大活動,比如春晚、殘奧會開閉幕式,她都力推這些孩子上場。一年前,北京冬殘奧會開幕式,原本她只參與手語“唱”國歌的環節,開幕式前兩天,導演組再次打電話請她臨時加“唱”《我和我的祖國》。推廣通用手語是她這些年一直在忙的事,她沒有猶豫便應承下來。

演出當晚,她和三十幾位聾人演員走上鳥巢中央,每一個人都會被他們優美的手語打動,“太美了,她那雙手,似乎是有情緒的,它甚至可以把歌詞所代表的含義表現出來?!彪S即,《我和我的祖國》手語歌很快在社交媒體上廣為傳播。

2

做回女兒、母親以及自己

李琳是邰麗華的手語翻譯,也是多年好友。在她的印象里,邰麗華不是一個輕易言苦的人。在文萊巡演時,由于演出不能露出皮膚,她在盛夏穿著肉色緊身衣和演出服跳了七八個節目的舞蹈,累到虛脫也不吱聲;為了逼自己說話,她出差都要帶著字典,照著拼音學發音。

李琳和邰麗華相識于2002年,當時藝術團正在遼寧省內的五個城市巡演,李琳作為大連市殘聯的手語翻譯接待了他們。在大巴車上,當她為大家介紹當地風土人情時,大部分聾人演員都已經睡著,唯一還在聽她講的人就是邰麗華。隨后,邰麗華把打著瞌睡的演員們輕輕拍醒,說這個老師的手語非常好,你們都醒來看一看。這一幕讓李琳至今難忘。

此后,在成為邰麗華手語翻譯的20年里,李琳見證了她從一名一線舞者逐漸成長為演員隊長、藝術總監、藝術團團長的過程,“她工作上認認真真,這么多年我只見過一次她因為私事缺席重大工作。”

那是2022年兩會前一天早上,邰麗華突然請假回湖北宜昌老家,原本約好的采訪遂也作罷。直到一年后,我在她的辦公室里知道了原因——她的父親猝然長逝。談及父親,她幾度哽咽,父親一直是她成長路上最有力的支撐,父親送給了她人生的第一雙白舞鞋,為了治好她的耳聾四處求醫問藥,甚至將姐姐送到寄宿學校,在她成名后,父親也不忘時刻叮囑她要認認真真做事,老老實實做人。

即便如此,這位愛得深沉的父親還嫌自己做得不夠,他在聚會上常和友人回憶起邰麗華小的時候,會把她放在家里的閣樓上,樓下生火做飯,熏得她時有咳嗽,他自認為是這個原因才造成了女兒從小體弱多病,為此他自責到流淚。

作為女兒,邰麗華深感自己虧欠得太多,她寫了一封長信埋在父親的墓下。這是父親去世后,邰麗華第一次向外人回憶父親。她極少談及家人,盡管李琳會將所有到訪者抱著好奇心而問的相關問題如實翻譯給她,但多數情況下她都笑著婉拒。她覺得,大家應該關注她的工作,特殊藝術、手語推廣、政協提案……

但這些年,她越來越打開自己,特別是生下兒子步步后,她正在打破外界給她貼上的“神秘感”的標簽,退回到一個認認真真的文藝工作者,以及一個普普通通的媽媽,為了能聽到兒子半夜哭鬧,她睡覺都戴著助聽器。上次見她,她跟我分享了許多育兒趣事,最后還不忘感慨,現在的小孩個個“人精”得很。

邰麗華至今當了十多年政協委員,剛開始的時候,有人批評她的提案,她焦慮、困惑過。

不過現在,她變得從容自信,時間讓她找到了平衡感,找到了自己與外界相對舒適的關系,“生活在大環境下,只要你堅持住自己的原則,就不會有方向上的問題。”

3

永遠在奔跑的“追夢人”

邰麗華一直很忙,剛忙完今年的春晚,她又忙著彩排,藝術團最新推出的舞劇《夢的守望》4月21日和22日將在上海國際舞蹈中心演出。

這部舞劇的背后,是中國殘疾人藝術團在自己的代表作音樂舞蹈詩《我的夢》誕生22年之后,再度開啟的尋夢舞劇,導演團隊和藝術團希望以藝術團盲人薩克斯演員王琦的親身經歷為藍本,將現代舞、戲劇表演和盲人樂器演奏等多種藝術形式有機融合,共同探索特殊藝術的傳承與煥新之路。

當年,《千手觀音》作為壓軸節目收錄在《我的夢》中,整部作品造型華麗,燈光絢爛。而如今《夢的守望》,無論是舞臺還是服裝,都充滿肅穆寧靜的灰白色,“簡單,非常簡單,但又非常飽滿,就像一個經歷過風浪的人生一樣?!?/p>

導演是邰麗華很喜歡的龔興興,這位年輕的編舞家,已經憑借特立獨行的風格在舞蹈界嶄露頭角,和這樣的導演合作,她有些不安。半年多時間,動作設計方案修改了多個版本,她擔心小演員們能不能撐得起一整個舞臺,情緒轉換有時會不會太僵硬。很多念頭在腦海里滑過,表演不自然,觀眾不買賬,總之,她很緊張。

去年11月,《夢的守望》在北京順義大劇院首演,大獲成功。邰麗華用“我們沒有停止‘奔跑’”來形容這臺舞劇。在社交媒體上,她寫出了所有舞蹈演員的名字,并稱他們為“最閃亮的星”。盡管在提及自己正在落幕的舞蹈生涯時,她還是會忍不住落淚,但現在那些更年輕的面孔將帶著她的夢繼續“奔跑”。

今年4月,藝術團即將前往上海演出前,我問她為什么第二站會選擇上海,她說:“上海時尚、包容,藝術氛圍濃厚,是很多文藝演出的理想之地。”末了她還笑著補充了一句,“上海人民非常舍得為藝術買單,我們是要賣票的呀!”這句話被旁邊的手語老師翻譯得頗具上??谝?。

《夢的守望》之后,邰麗華又要忙了。今年6月,藝術團將在甘肅敦煌大劇院開啟4個月的駐場演出,主題暫定為“尋夢敦煌”。藝術團的經典舞蹈《千手觀音》與敦煌莫高窟壁畫《千手千眼觀音》文化同源,這次助演也由此被視為“回到夢開始的地方”。從《我的夢》到《夢的守望》,再到正在籌備的“尋夢敦煌”,“夢”這個字一直貫穿邰麗華以及整個藝術團的藝術歷程。

我時常好奇,她的夢到底是什么,是第一次穿上芭蕾舞鞋立志要成為舞者的夢嗎?還是肩負特殊藝術不斷向前的夢,抑或是用藝術向世人展示中國殘疾人自強精神的夢?這么多年,她的夢究竟實現到什么程度了,夢里有沒有哪一處風景曾動搖她,讓她停下來?

但當我還在原地回想的時候,她早已跑到前面去了,你永遠追不上她,和她交流總能發現新話題。

邰麗華47歲了,一直在努力追夢。(閆雙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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